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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春梦十八载

【 作者:系统管理员 】 【 2014年11月28日 】

唐人著《金陵春梦》二册,10年内战8年抗战,写的是蒋介石。我在南京也是18年。我从农村来到部队这个大熔炉,经过5年锻炼,被分配到大城市南京,人说六朝古都、繁华世界,农村娃变成了城市人。这是因为当时国家热火朝天搞三线建设,要到部队选退伍老兵进行培训,我们荣幸被选上了,我们浙江400多名老兵才有机会来到南京工作。从1966年开始,在南京十四研究所一呆就是18年。十四所属于四机部,直属国防科委第十研究院管辖,对外称南京1014研究所,也称南京820部队,是专门研究制造雷达的科研生产事业单位。我们这批老兵400多人属职工编制,分配在各车间当生产工人。196512月,我们在部队报名时事先都知道单位的大概情况。

  1966年正月初六,我们到阳岙集中,正月初八我记得乘八辆公共汽车从温州出发,经青田、丽水到达金华地委党校,住了一天,等候军用列车来接我们,当我们上了火车(事先我从来没见过火车),原来是一个大车厢,什么也没有,我们随身带被子铺在铁板上,按班顺序躺下,列车开开停停,我们什么也看不见。好像经二天二夜才到达上海,列车停稳以后,我们下车,冻得瑟瑟发抖,原来这里是上海郊区,真如站,我们在铁道边上吃了饭,又爬到车厢里,这样又不知开了多少时间,大概正月初十的夜里一点多钟才到达南京下关车站,而往德阳去的则继续坐车去四川。当我们从火车里走出来,车站里有几百位青年男女迎接我们,很多人讲上海话,原来是南京十四研究所的人来接我们,当时大家非常兴奋,我们乘十多辆卡车,沿着热河路、中山北路经过鼓楼广场,新街口,中山南路,过中华门,一直到江宁的叉路口,驶进南京步兵学校,一座很大的军校,我们住在四大队。并且脱摘下领章、帽徽,正式退伍。虽然我们十四所是科研军事单位,但我们是职工待遇,科研人员是军人待遇,他们是知识分子。

       解放前这里是国民党中央陆军学校,按照美军军校的规划,现在是培养陆军指挥人员的学校,学校很大很大,周围用围墙,铁丝网围着,光大操场能容纳几万人,有十个灯光球场。校内大操场边上有一道一百米长高七八米的厚五六米的土墙,原来这里是实弹射击的靶场。有一天我们几个战友坐在土坎上玩,见前面水沟里水都干了,有许多红红的东西在蠕动,仔细一看,原来是小龙虾,我们估计能吃,就下沟抓了两大脸盆,然后翻过围墙到岔路口一家小饭店里,叫老板代加工一下,付了几块钱。我们来了10多人美美地吃了一顿,还剩下不少也要了!

南京步校还有电影院,军人服务社,有很多女军人,当时郭兴福也在学校担任教员,研究步兵训练教育法则。可能到了6612月份,文化大革命中,他倒霉了。当时的院长政委统统被揪为军内一小撮打倒,挂牌游街。郭兴福被打成土匪、军阀,游斗戴高帽,他绝望了,他决定自杀,先杀死两个孩子,再杀老婆,他自己割腕自杀。结果孩子死了,老婆跳楼,他自己用电触未死。一切都完了,想不到风云一时、国内外瞩目的军事人才,英雄人物,令我们敬仰的人物就这样毁灭了!

我们在军校过的是军事化生活,早上出操跑步,然后进课堂学习各科知识,如机械工艺学、金属工艺学、机工工艺学,还有电子装配等。6月底正是南京地区农村夏收夏种季节,我们去八卦洲农村劳动三天,第一次接触到这里的农村生活。

76日我们结束在步校的学习生活,全部回到14所,按需要分配去各车间,我分配在112车间磨工组,一到车间,见到徐永贵,他分在机动科,他先期参加所里的四清运动。我们接触很多,112车间是搞模具的,机床很多,我们小组有捷克的、英国的、苏联的、还有的是国产。我的师傅叫黄肇谋,广东梅县人,夫妻是同乡,人很好。文化程度较高,不过很严肃。当时我跟的大多是孙恒叶师傅,他是六合人,非常随和,非常耐心。他家在八卦洲,老婆是农村的,后来支援三线去了贵州都匀,因尿毒症死亡。小组组长冀宝华,名容人,花白头发,上海调来的,工资很高。后来他曾带我去江浦县山上打猎,猎物为野兔野鸡。

我所在的试制工厂112车间(模具车间)共有300多人,磨工组23人,小组成员来自上海、南京、广东、无锡、常州等地。机床是精细成型工具磨床,操作者要有几何三角函数计算知识,操作相对要复杂些。机器有苏联、捷克、英国以及国产的共20多台,要求每种机器都要操作熟练。因为我们车间是生产模具的,所以要求质量很严,精度很高

初来乍到这个大单位,人生地不熟,开始也不适应,只感到一切都很新鲜。经过几个月,我也慢慢熟悉了,几经磨合融入了集体。学技术除了勤学苦练,也需要文化知识的积累和应用,通过对机器的实际操作,逐渐得心应手,很快能独立掌控,每完成一件合格的产品,心中升腾起由衷的喜悦,因为这是军工产品,有关战场的胜负和国防的巩固。

十四研究所规模很大,有总所(453地区,原空军医院),292地区二分所,五分所,三、四分所(卫岗炮校),工厂区职工8000多人,有古平岗145329220号等生活区,连家属有2万多人。原先是国民党的雷达修配所,解放后修理朝鲜战场上打坏的苏制雷达,直到1956年才开始仿制苏式515513雷达,1958年研发582,对付美蒋高空0-2型间谍飞机,还有P2,对付超低空雷达。1970年研制成功7010人造卫星跟踪雷达,直到110反导雷达,以及后来的精密观测、宇宙飞船的雷达。83年我返乡后就不知道了。这个单位是国家重点科研单位,国家投入大量资金和科研人员,大学生有34千人,而工厂工人也有3000多人,所长申仲义,13岁到延安,后留学苏联,是我国的雷达专家。满头白发,一派学者的风度。政委赵则三,1927年参加革命,湖南湘潭人,他曾给我们讲革命故事,我们这些复员军人到了工厂后,开始拜师学技术,学得很虚心。当时工厂里65年来的有上海学工700多人,原国棉17厂学工,南京学工500多,浙江兵400多人,到了70年又来了广西、山东的从越南战场回来的复员军人700多人。这些人经几年培训,是为三线建设储备技术力量的。就在我们专心学习技术时,文化大革命开始了。单位首先炮打四清工作队,揪出工作队长(上校军官)徐梓人,斗得好苦啊!后来以知识分子为中心成立了818造反司令部,而工厂成了赤卫队,我们都参加了赤卫队。可是13事件后,赤卫队土崩瓦解,赤卫队头头被抓,因为当时造反有理,我们保皇有罪。后来工厂加入赤卫队的所有所员都参加南京八二七,继续对抗818,两派尖锐对立,工厂因此停工停产。95事件中我们工厂3000多人徒步30多里到了卫岗三四分所,造陈兆和、姚钧的反,说的是陈姚身为分所头头,反对个别人写毛泽东主义这条标语,是反革命行为,反正帽子越扣越大,我们去造反的目的就是叫他们认罪,可是他们死不出来,我们就在卫岗操场上整夜整日喊口号,唱毛主席语录歌,夜里下起大雨,就找来树枝、棍子搭起棚子,像原始社会一样,坚持蹲守着。南京市委反复动员,返厂抓革命促生产,就这样,搞了三天,偃旗息鼓,灰溜溜地回到了古平岗,现在想想真可笑!

我当时与大多数浙江兵都参加了八二七活动,我们头头与南大八二七曾邦元挂钩的,认为江苏128夺权是错误的,实际上谁对谁错也搞不清楚,我不参加武斗,但我参加文斗,与宣传组一起写大字报,大多是转抄北京、上海等的小道消息,还有写打倒某某某的大字报。我们工人死死揪住知识分子的待遇做文章,例如在一个研究所,为什么有的人穿军装,又享受高工资,而工人则没有?罪魁祸首是赵则三站在知识分子一边,工人的思想觉悟也有的,这样下去国家会大乱。

67年的67月份,开始文攻武卫,公开在车间里造匕首、长茅,造子弹,准备武斗了。工厂门口挖了一条两米宽的壕沟,还布上了铁丝网,工人个个胆战心惊,惶惶不可终日。626日晚,十四所八二七接到总部通知,要大家去隔壁的南京机校集中。我和胡佑铭、茅顺表等偷偷溜进学校,晚上大家分到一块蒸饭拿在手中吃,然后头头分配任务说,红总方面通知晚上要攻打机校教学楼,共五层,两头木楼梯,房子很大。我们三人守在二楼一个小房间里,楼梯上被人用铁路上的枕木和课桌板凳堵死,严防偷袭者攻上来。那一夜,我们守在窗口,一夜未合眼。到了凌晨三点来钟,对方发起总攻,被我八二七战士用弹弓、铁块、水泥、石灰等打回去,天快亮的时候,对方动运来几车的汽油,当时记得是上海学工乐忠良把汽油浇在楼梯上,然后放火点燃。顿时两张楼梯浓烟滚滚,火势很猛烈,火很快窜上木结构的五楼顶,全面木结构,南京八二七机校学生大约300多人在楼里,这时被迫退回水泥结构的二、三层。有几个学生竟抬着毛主席画像爬上楼顶高唱革命歌曲“下定决心、不怕牺牲,排除万难,去争取胜利”。这时受伤人员也很多,楼顶终于被大火烧塌了,我们的生命处于危难之中,实际上二楼一个房间里有几十枝步枪和子弹。如果真打起来,这些人是要玩命的。大约10点钟,机校外面围观的群众达数万人之多,烈火熊熊之中,群众担心困在楼中的人们的命运。

就在这时,南京军区向党中央军委报告案情,中央紧急指示南京军区派出一个营前来解围。解放军驱散了这些纵火犯,救下了革命群众和学生。一进在机校教学楼的废墟上,“毛主席万岁”“解放军万岁”的口号声地段。因为楼梯已经烧坏,我们握着一条粗绳索一个个吊下来,受难的群众在操场上集合以后,立即前往南京大学,在南大操场举行声势浩大的声讨控诉大会,控诉他们的法西斯暴行。下午3点多钟,约一万人从南京大学出来上街游行抗议,从鼓楼向山西路方向前进,到了山西路百货商店门口时,从对面开来四辆坐着对方群众的汽车,大家立即蜂拥而上,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,屁滚尿流地逃走了。原来这批人竟是14所卫岗分所的818,但我们这边的队伍也不成形了。大家趁机各奔东西跑回家了。甚至连毛主席的大幅画像也丢在马路上不要了。

大家都跑光了以后,我找不到一个熟悉的人,更不要说14所的老乡了。回家怕818抓我,我干脆沿着马路一直走到了五台山体育场,在那里玩了一下。天黑了咋办呢?我正好看到五中。五中八八红卫兵是有名的827干将,正好有几个留校的同学,我就投靠他们。他们大批判后的就过来问我们当天机校纵火案的真实情况。很快就把稿子写出来了。复印数千份,第二天南京市大街小巷撒满了“627”纵火案真相的传单。

我也在第二天重新回到南京大学,看到很多熟人。我就睡在图书馆,整个房间都是书。真是书的海洋,全被搞得乱七八糟。我看到一位教授的自传,记载其一生的经历,现在这位教授也不知在哪里受苦。我们造反派在南京大学食堂吃饭不用花钱,因为是同患难共生死的战友。有时出去逛逛街,看看大字报,有时拎着墨汁桶,几个人上街闹革命,写打例某某某的大字报。这样混到8月初,形势更加紧张了,有的干脆回老家了,等形势好转再回南京。我在8月初回到古平岗的宿舍,躲在房间里不出来,因为对面全是各所的818分子。

      88号这天,南京大学奉命撤退长江大桥桥头堡,因为当时大桥四处是铁杆老保八二七,是誓死保卫许世友的,可是8812点左右,几辆载着南大八二七学生和我们所八二七战士经过定淮门时,公路已被挖成两米多宽的一条壕沟,被迫停车,而早已埋伏在草丛中的无锡造反派数百人冲了出来,车上的人只好跳出车厢,四散逃命。有的被活捉,有的游过秦淮河逃到对岸,不会游泳的在河边被长矛、铁棍打得遍体鳞伤、血流满地。南汽的一个人被打死(当时未死,后来死了)。我所复员军人王怡定大腿被长矛刺通,刘 等被打伤,腿肿得像水桶。他们被俘后困在宿舍里还不让医治。当时天气40度左右,我要楼上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。后来得到27铁联司的帮助,坐轮船赴上海就医,总算治好了伤。撤到南京大桥桥头堡垒后,那时大桥中间四孔未完成,正在施工。我们一直在桥头堡里坚持着,除定淮门88事件外,在挹江门防御战斗中,五车间的一个人也被子弹打死了。到年底左右,各派在军管会的操纵下大联合,才回到十四所。

    文化大革命文攻武卫战役总算结束了,大家回到车间抓革命促生产,下阶段任务是清扫阶级斗争队伍两派群众坐在一起各说各的,红总派失去了往日嚣张气焰,可是老实一点,还把那派在武斗中残害人民搞打砸抢的坏分子一个揪出来游街批斗,真是大快人心。

到了68年,南京的武斗算基本结束了,但社会治安很差,曾经出现“五湖四海”这个组织,都是些社会上游荡的无业青年,骚扰社会。尽管受到文革的干扰,南京长江大桥还是终于在6810月通车,同时还建了新火车站,畅通了南北交通。增添金陵一景。很多人来到南京都要上大桥来玩一玩。桥头堡上三面红旗(总路线、大跃进、人民公社)、工农兵学毛选、支援亚非拉人民革命,成了后来争议的焦点。这是那个错误动乱年代的真实写照,拆掉还是保留?还是留给后人作决定吧,历史总是人写的嘛。

    南京是六朝古都,三国时孙权在此建都叫建邺,南北朝曾是南京周陈唐三个朝代的国都,有名的南唐后主李煜曾写过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的名句。“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”,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时,才把原来的石头城修成八十多公里长的砖城,全城36个城门,以中华门为最壮观、最宏伟。可是到建文帝就废了。孙中山建立中华民国担任临时大总统,把北京改叫北平,南京为国都。最为壮观的是中山大道,道边植的法国梧桐、中山陵396级台阶,代表当时3亿96百万人民。陵园是日本人设计的自由钟式,代表三民主义。我曾数十次登上中山陵,瞻仰这位伟大的革命先行者。如果中国将其思想贯彻执行到底,按建国方略建设中国,肯定我们将是一个东方强国。但孙中山的理想未能实现,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,勉励着所有的中国人。中山陵坐北朝南,位于紫金山峦,在郁郁葱葱的万松丛中,向东五公里幽谷深深,无梁殿,灵谷寺,九层塔,我曾多次登灵谷塔,向西有四方城,美玲宛,梅花山还有著名的明孝陵,长一公里的神道,高数米的石像,卫士排立两旁,威严庄重。陵前山上竖一巨大石碑,明太祖葬此山,到底陵墓在哪里,现在还是一个谜,据说朱元璋出殡那天,36个城门都出灵柩,这使人搞不清楚了,今后留给考古人员去研究吧。

    南京的玄武湖,三国时曾是孙权操练水兵的地方,现在游人如织,美丽的风景使人流连忘返。莫愁湖有莫愁女的传说,还有朱元璋与徐达下棋的胜棋楼等古迹。夫子庙的贡院街是过去秀才考贡和一的考试院,听说为了功名地位,很多秀才考得很苦,现在也是娱乐游览的胜地。还有朝天宫,总统府,梅园新邨等名胜,太平天国时期,南京是天王洪秀全的都城,改名天京。南京还有江东门外万人坑,那是日寇实施南京大屠杀的见证。南京的雨花台是烈士陵园,这里是国共两党斗争中死难的共产党人数万人埋在雨花石下。曾在永嘉创建红十三军的谢文锦,就是被捕杀害于南京雨花台的。1966年我们十四所数百名共青团员前来雨花台植树造林,现在已是树木葱郁,最后一次198367日我曾与姚扣子一家来到白鹭洲公园玩,南京的夏天热得像是在蒸笼里,高温40多度,晚上无风,比白天还难受。寝室里热得受不了,就用自来水冲一冲,跑到操场上睡在水泥地上,冬天冷得也够呛,自来水龙头都冻死了,不过冬天车间里都放暖气,比较舒服,南京的特产是大肉包子,那时五分钱一个,还有南京板鸭,每次回家时,总要买几只的。那时工资低,但比其他单位还算是高的。19662月至19762月,我第一年实习期每月工资30元,67年至78年这11年我的工资4074元,外加35元补助工资。直到林彪913爆炸,四人帮助被打倒,我们才加了一级工资。197847元,8358元,此时已调离南京。那时工资那么低,生活非常清苦,吃的是最简单的,穿的更无选择,整天穿的是工作服。南京18年时间我只买过一条华达呢裤子,一条凡力丁裤子27元,一件呢中山装50多元,还是结婚时勉强买的。为家里买了一台熊猫缝纫机,两个热水瓶,生活是如此艰难,但还得维持下去。

    在南京,星期天(周三休息),几个老乡一起上街,有朱成璋同我最要好(温溪东岸人),早上一路步行逛街,从山西路鼓楼,新街口,再到夫子庙,中午都在夫子庙外面店里吃一碗面,再慢慢逛回古平岗1号,已经是下午34点钟了,筋疲力尽,痛痛快快洗一把澡,一天就过去了。那时没钱买东西, 最有意思的是周克林(瑞安人),他到一个店里就跑大衣柜,看中后就试穿起来,营业员非常热情接待,以为他要买,试了一会儿他说:钱带得不够,下次再来买吧。就出去了,又到了另一个店,再穿一次,如此反复,试了很多店,就是没钱买。中秋佳节,我和吴官亮、胡佑铭跑到玄武湖公园,在草地上铺上尼龙纸,铺上月饼、水果,对月兴叹,感慨万千。

    在文化大革命中,14所凭借优势的科学技术,不但研制了雷达,而且造出的毛主席纪念章在南京军工企业中也是颇出名的。一枚纪念九大召开的大纪念章有150CM大,造了几万枚,员工每人一个。在五台山体育场庆祝九大召开的时候,由于几万人挤在一起,不少人的纪念章都被挤掉了。五台山体育场是解放前国民党统治时建的,能容下20万人。那时经常在五台山开大会。1970520日,毛主席发表支援“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520声明大会,参加者有几十万南京市民,还有几百名越南留学生。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公审大会,一次就枪毙了10多人。最  是一个下乡知青,在农村太苦,就到南京大街上贴了几张大字报,反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弊端,结果以攻击毛主席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罪名被枪毙,还有一个人50多岁,因历史上是国民党员,在夜里收听台湾敌特广播,美国之音,结果被枪毙了。死刑犯都是五花大绑,背上押上牌子,然后押上汽车在市内主要街道游街示众,最后拉到水西门刑场枪毙。

    尽管文革中工厂停工学生停课,社会混乱,街道上脏兮兮的,但是刑事案件,像杀人、抢劫之类、谋财害命的事却很少出现。大概68年后,社会上出现了一个五湖四海的组织,也不像谋财害命的,专门吓唬小孩,这可能是一个影子团伙,也没有抓住真凶。有几次我探亲回南京,在下关火车站下车后,直接从丁山翻过来,丁山两边是树林,行人非常稀少,特别是深夜一二点钟,是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,但我背行包,走过了好几次,倒也无事。

    因为我们住一号生活区集体宿舍(共三幢),开始我住01306号,同住者,有柯宝森(黄岩)、丁飞炎(嵊县)、茅顺表(天台)、徐永贵和我,因为都是八二七观点,还比较合得来。由于柯宝森调回家乡,董丁徐三人都在南京结婚成家,我就搬回112车间03宿舍二楼住,同住者有冀宝华组长(句容)、孙恒叶,后来住进一个李力。冀是从上海调来的老师傅,七级工,但没有文化,技术上比较好,对磨工很有研究。很多机床都能上去做。一小组23个人,大家心服口服,比较尊敬他。冀宝华喜欢喝酒,一号大食堂有运输队司机老杜的老婆,他经常在晚饭结束后到食堂去,老杜老婆一看是他,就打了很多红烧肉给他,然后拿到宿舍喝酒。他还喜欢打猎,有一次在星期天,大概

    6月份光景,小麦黄的时候,我们一大早起床,他带上双筒猎枪,我们买了大饼,带上冷开水,在下关坐一个多小时火车到江浦县下车,然后我们就钻进树林,东溜西窜,眼睛睁得大大的,一有动静,呼呼的两响,一只刚刚起飞的野鸡被击中了,落在几十米外的田块上,我赶快跑过去,捡起了野鸡。到了下午三四点钟,我们带着两只野兔,一只野鸡凯旋回南京,一身疲劳和汗臭,在大澡堂里泡了半个多小时后统统消除。晚上就与大家在宿舍里烧野味吃!

    197699日晚七点钟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播报时间到了,一个沉闷悲痛的声音在广播中响了起来,“伟大的领袖毛泽东同志逝世了”,当时在宿舍里大家正吃着兔子肉,喝着白酒,有说有笑,立刻鸦雀无声,沉默地听着广播。手也不动,口也不动,在那个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上,谁敢乱说乱动呢?外面路上人来人往,共产党员马上到工厂开会,我们就在宿舍里等候上头指示。一代伟人巨星殒落,一个文革动乱时代也宣告结束了,中国人民有救了!中国有希望了!接着几天,十四所召开职工大会,918日,全国开追悼会,十四所在四五三地区召开,多数人选择沉默,不好讲什么,乱讲要吃亏的,也有人流泪,观点各异,立场迥然,历史是人民写的,功过自有评说。盖棺论定,在解放全中国、推翻旧政权等,历史功绩是不容抹杀的,但在建设社会主义时期,以及发动文化大革命给党和人民带来灾难性的结果,也犯了重大错误,人不是神,搞个人迷信崇拜,适得其反。

    一九六六年正月初六,我离开家乡到南京,(阳历12月)到年底已有一年时间了,因职工享有一年一度的探亲假一个月,所以我决定回家一趟,当时交通情况很糟,我们先要坐45次列车到金华,然后转汽车到温州,由于文化大革命进入全国红卫兵大串联,路上都是红卫兵,到北京造反,人山人海,上火车就从车窗上爬上去,车厢里像鸽子笼一样挤满了人,根本没有位置坐,只能站着,站累了就蹲下来,过道里都走不过去,一路辛苦回到了家。

    家里只有父母在家,弟弟外出弹棉了,明松在红星中学也串联去了。新民只有12岁,还在读小学。在家几天, 村里也搞起了造反派,叫反逆联,顾名思义是“反动的二月逆流”,村里的老干部,金兴弟、金朵弟等都被批斗游街。当时一些人趾高气扬,几乎像夺得了政权,重新革命,也有一些失落的乡干部像吴权衡等,跑到我家里来,说是探望,实是探听外面的消息(平时是不会来的)。因为当时我在南京工作,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也许能了解一些文革情况。由于他们一直在领导岗位耀武扬威,现在一下子被冲击打倒了,思想抵触太大,难道真的变天了吗?他们是想在这里寻找一些安慰。是啊,当时形势谁也说不清,上面打倒刘邓陶,下面揪斗地方官,毛泽东也昏了头,发动了文化大革命,自毁长城,被一些坏人钻了空子,当时谁也说搞不清,只是跟着喊口号。

在家几天,看望了大伯二伯,二家老人,到溪西看望了妹妹娇英,大舅舅二舅舅等。我就返程回南京。我记得是从温州坐繁新轮船,经24小时海上颠簸到了上海十六铺码头,然后转火车,火车开到无锡,停开了,轨道上全站满了人,无锡造反派人山人海占领铁路,迫使火车停开,有些人还爬上车厢顶上,足足停了三四个小时,大概当时中央文革都下了命令,叫这些造反派撤退,火车才继续行驶。就这样我又回了南京,可谓惊心动魄。


    196811月份我探亲回家从金华下车后,立即去长途汽车站买去温州的票。因为温州城内,联总工总搞武斗,汽车停运了,我就先买了去丽水的票,到了丽水先住旅社,第二天再坐小船顺瓯江而下到温溪,温溪上岸后步行回家过白沙,再登山飞桥岭,历时3小时。飞桥岭,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,小时候与父亲一起担栏肥上山种番薯,11片坦约2000多藤,我曾一个人早上上山盖番薯藤苗,下午太阳下山又扫番薯藤叶,从泥里挖出来,当时我才11岁。还有一次我探亲回家,因温州武斗,金华汽车停运,只好改坐轮船回家。在金陵东路售票处排了五天五夜的队,背上用粉笔写上“536号”,你离开即自动放弃,总算买到轮船票(5.5元),结果身上只剩下5角钱,绝处逢生,我也能回到家。一路上的艰难和困苦也过来了。由于买船票我在上海曾住过唐山旅社,很脏很臭的旅社,只能在床上躺一会儿,还前往曹阳一个洗澡堂里过夜,要12时后洗澡的人走完后就躺在椅子上过夜,在杭州更被杭州人耍弄。我刚下火车,就有一批身着白大褂的人来拉客,说他们是国营旅社的,我们都相信了,上了他们的面包车,一上车,他们就说先缴住宿费15元,结果我们就缴了,哪知车子越开越远,最后在西湖边山前的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,说这就是旅社。我们顺着山洞向前走,直直的巷子,当过兵的人都知道,这是战备坑道,沿着坑道的边上摆上一张单人床,我大概在350多号的位置停了下来,这哪能住人,很潮湿,过道风嗖嗖直吹,我确实疲劳过度,很快就睡着了。但马上被寒冷冻醒了。那时,我也不想再睡了,提起行李包就走出了坑道。这时凌晨5点还不到,天还是黑黑的,我跑到杭州的大街上逛逛。其实昨晚受骗的好多人,早就放弃住宿,另住他处了。杭州也是一个骗人的地方。这就是杭州给我留下最坏影响。这与美丽的西湖风景,天堂般的神话真是格格不入、大相径庭。


    我在南京工作18年后,考虑到家庭实际情况,1983年调回家乡工作。2013年春节,在离开南京整整三十年后,我们全家三代人自驾到南京过年,故地重游,格外感慨。此行见到了当年的6位老同事、老师傅,当年我只身一人在南京,得到他们家人般的关心和照顾,至今牢记不忘。三十年后大家重聚,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,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 我对他们说,祝你们健康长寿,春暖花开时,请来楠溪江一游吧!


    古稀之年,回眸走过的道路,心潮起伏、思绪万千。奥斯特洛夫斯基说:当你回首往事时,不应为碌碌无为而懊悔。我是一个平凡的人,谈不上为国家作多大的贡献,我为5年的军旅生活感到荣耀,18年的南京军工工作,也积淀了浓厚的人生阅历。人生所缺憾的,我不是共产党员。我在18岁时就写了入党申请书,但在当时与我同时入伍的同学中有17人被提升为干部,我是多年的班长,许多后来入伍的都入了党,我都不是。在我差一点提干的时候,当时体检、军事考核都已合格的情况下,组织上去我家乡调查,因为我伯父当过伪保长,叔父在台湾国民党军队(叔父是在1940年抗战时入军校的),前途就这样完了。记得当时我的连长徐岩坤(乐清人)对我说:入党更多了一份责任,做个好公民,相信你一定成!他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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